唯一的水果

【勋晨】爱很简单

 

 

勋外卖/魏来,深夜麻辣烫,勋外卖第一视角

有侦其他集的角色客串

 

 

 

 

我在晚饭的时候和张修说,我觉得我在魏来心目中是挺重要一人。

张修笑了一声,差点被麻辣烫呛到。

我乐呵两下,对他的嗤笑置之不理,拍着他的胳膊,说,我在他最穷的时候就认识他了,现在他发达了,还是会来找我,我不重要吗?

张修若有所思举着筷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转而说起来做梦的事情。他说他昨天晚上睡觉,在梦里见到了年轻的自己。

我和张修都有案底,所以能合租到一块去,我问过他当时怎么进去的,他说帮人顶罪,我听完后乐呵了,感觉同是天涯沦落人,摇着他的手说:我也是替人顶罪进去的。

替人顶罪这个四字词语里,这个人字指的就是魏来。

张修和魏来见过几次面,大多数时候是魏来把车停到我们住处的楼下,把我送上楼的时候见到的。

他送我回家的时刻往往都是凌晨五六点钟,我们会在魏来的住处做,有时候也会去酒店,但没在我的屋里做过,可能也是顾及张修的感情。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是一个周末的早上,魏来说要过来接我,我没看着他发的短信,仍四脚朝天地睡觉,敲门之后是张修开的门,他还在刷牙,看着来人之后愣了三秒钟,才含着牙刷含糊地说:“我去给你叫勋外卖,你站在门口等一下。”

魏来冲他点了点头,又冲他微微笑一下,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静静地泛着光。

当天晚上我洗完澡出来躺回自己床上,我和张修是住卧室两张单人床,布置得跟青年旅舍标间似的,我看见张修躺在床上愣神,就丢了一个沙发抱枕砸他,问他琢磨什么事呢。

张修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问:今天早上来找你那人,就是当年杀完人后让你去顶罪的那个人?

我说对啊,还对着张修笑了一下。

张修喃喃自语:难怪你完蛋了呢,勋外卖,你现在更完蛋了,完蛋得彻彻底底。

 

 

魏来其人精瘦、健康肤色,张修猜测他是一个假期会和同事去户外,比起手包更爱买登山包的人,我用胳膊给他比了个叉叉,说你大错特错,时至今日我们名不副实地出门约会,我都要跟在他后面看他挑耳钉。

魏来十几岁的时候就很爱美,他一直喜欢戴钻石耳钉,我也觉得很衬他,亮晶晶的、看起来又棱角分明得很无情。

有一次我们共同在看银翼杀手,那个穿着透明雨衣的仿生人冲破玻璃,鲜血四溢的时候,我们接吻,魏来把我嘴唇里侧咬破了一点,我吃痛,但没退出来,等到他推着我的肩膀拉开了一点距离,我就又附过身去亲亲他的侧脸,然后含住他的耳垂,和耳垂上那个小小的钻石耳钉,让钻石耳钉上也留着点血点,就好像仿生人撞破玻璃,留下尖利的一片碎片。

魏来的拳头砸在我肩膀上,但我听出来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点被取悦的愉快出来。

我觉得我在很多方面都太纵容魏来,以至于他叫我干什么我就会干什么。

张修那天说他在梦里看到了年轻的自己,我问说你对自己说什么了,他摇了摇头不说话,过了几天我也梦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在为了魏来和甄烫顶罪而锒铛入狱之前的自己,当时的我还是一个穿着短裤和跨栏背心坐在甄烫店门口抽烟的人,头发和现在比要短上不少,那时候我经常用凉拖踩灭烟头,以至于塑料拖鞋背面已经斑斑驳驳。

我对年轻的自己说,勋外卖,你一辈子都败在魏来身上了,你知道吗?

年轻的勋外卖问:人活着又不是为了赢了谁输了谁,有什么败不败一说的。

我觉得我其实早在我不知道的从前就已经彻底的完蛋了。

 

 

魏来在他二十九岁生日那天来看过我。

他坐在探监的那个屋子里,看着我微微地笑着。我问他为什么自己过生日这天非要来找我,我语气有点急,他静静地摇一摇头,但眼睛已经湿了,不作声地看着我。

那时候他这样泪眼朦胧地看了一眼我,就我觉得我对他来说是非比寻常的,也让我觉得即使叫我再多坐二十年牢只为了保全魏来自由之身,我也心甘情愿。

即使魏来其人有时候多么无情,有时候多么残忍,但他眼睛湿润地看一看我,我就会被骗得找不到北。后来我觉得自己二得找不到北,但是张修淡然地举着筷子吃着泡面,告诉我,这是因为爱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那时候我狱友是一个长得和魏来很像的人,在一个时装社做秘书,我看着他,有时候在想魏来如果剃了圆寸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还在甄烫的麻辣烫店里住着的时候,我们三个总是会在一些惰于洗菜洗碗的凌晨夜晚开始看香港电影,甄烫收藏了全套的古惑仔,还有其他的帮派类型片,一帮身上画着纹身的人在屏幕里打打杀杀,每次魏来看到一半就歪着头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魏来的头发从来都是半长着的,他疏于去理发店的时候会有点盖住眼睛,我伸手把他的头发别回去,他闭着的眼睛就颤了一颤,像是差点被我吵醒。

那天在放枪火,魏来靠在我旁边用吸管喝一杯冰饮料,那时候甄烫已经会默契地在这种时刻为我留出点双人空间,此时一门之外的后厨正发出些沉静的洗菜声,我指着里边的角色,说,他叫阿来,你也叫阿来。魏来连眼睛都没抬,歪着身子靠在我肩膀上说,丢,你瞎说什么。

电视里边的角色也戴耳钉,戴浮夸的项链,我乐呵着伸手去点了一点他脖子上挽着的金项链,说:你自己看,像不像。

魏来懒懒地抬眼看了我一下,又闭上眼睡了。

我说:你也剃一个圆寸,会很好看。

魏来靠在我肩膀上摇头,摇头的时候他的头发扫过我的下巴和脸,弄得我很痒。

狱友也姓魏,也有一双时常都很湿润的大眼睛,也同魏来一样,脸上偶尔浮现出一些那种让人觉得他很可怜的神情,他俩长得真的很像,我问他有没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弟弟,狱友顿了一下,像是听我讲了个蹩脚的笑话,他说,我有个弟弟,也是时装社秘书,但我们没有失散多年。他那天和我在手工室一起叠几架纸飞机,狱友把天蓝色的彩纸折了几下,抬起头和我说:人总会做一些错误的决定,但其实那些错误的决定并不会让你在后来感到后悔。

他是被同事欺负得受不住,想要把整个时装公司炸上天,还没来得及炸,因为计划差点让老板坏了事,把老板杀了,但被人揪出来,在整栋大楼化作烟花一朵之前被丢进牢里。

我听完他的故事之后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说你做得对,狱友淡淡地笑了一下,这下他更让我更想起魏来,也让我更难过了。我没和狱友说起过我为什么进来,因为看着他总会让我想到,如果我没有站出来,那魏来也会住在这么巴掌大的铁方块里,他漂亮的、永远打理得很漂亮的头发也会被剃光,想到这,我就觉得害怕。

狱友问我,最想要做的事是什么。狱友最想做的就是拉着全公司一起去死,我思考了很久,才说:我想让我朋友永远二十九。

狱友说:为什么?

我说:朋友二十九岁的第一天来这看我了。

其实魏来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一次,他偶尔讲讲自己创业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我讲监狱风云。他二十九岁生日那天,一动不动地看了我一会,眼泪掉了几颗,我恨不得穿过玻璃墙去给他把眼泪都擦掉。如果我彼时蹲在他的椅子旁边,用手和袖口擦干净他的眼泪,魏来或许会把手抚在我的脑后,我那些短短的、刚也只长出来一小茬的头发就会茸茸地扎着他的手心。

狱友说:为什么要永远二十九?让他永葆青春?

我若有所思地说:我想让他长命百岁。

出狱之后认识了张修,我们最开始一起在打工后悲惨的城市生活夜晚一起吃便宜的烧烤和麻辣烫,每次去麻辣烫店的时候我都会有点伤感,像是缅怀一下我那些不明不白的青春,张修就会乐着骂我矫情,后来我们就合租了。

其实张修在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张修修,但他不许我这么叫他,他觉得听起来太腻歪,太傻了。我就笑他,我说张哥,我叫勋外卖,你很难再找到一个更傻的名字了。张修上下审视了我一下,然后就乐出来了,他说,确实,你说的也对。

后来我想到我和魏来的关系始末,说:讲真的,张哥,你没办法找到比我更傻的人了。

张修说:没有,你只是生活被爱一个大字填满了,任何人都会被爱冲昏了头的,尽管爱是一种最原始、最简单的情绪。

 

魏来开车到小区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们去吃饭,我陪他逛街,一周一次的场合,我出狱、甄烫横死之后,我们变得越来越亲密,也许也是因为我只字不提那些被众人忽略过去的指向魏来的证据,这轻轻地取悦到了他,所以我被允许每次可以亲他的脖颈,甚至在上面留下点细碎的吻痕。

我走在路上说,今天是张哥的生日。

魏来犹豫了一下:是吗?

那天晚上我们没去酒店,也没去魏来他家,而是到了我和张哥合租的地方。我把蛋糕拎上去,魏来跟在我后面,进屋之后我们就挤在客厅里的那张窄小的沙发里,等着张修回家。

我点了一根烟,也没打算开窗户通风,屋里的全是烟民,谁也谴责不了谁,我接着火光看着魏来的脸,心想,在我们只有十几岁的时候,甄烫说我们总有一天会发达,那个时候手上戴名表,开豪车,住高档小区,像三个暴发户一样气宇轩昂,我听到这的时候就只会傻乐,然后讨好似地看一看魏来,可是魏来那时候把脸转到另一面,表情冷冷的,我只好也赶紧收了笑脸。在监狱里我又想起这些事,好像我们三个只是三个衰仔,生活的一切都随着那个女人掉下去死了而急转直下。我很少梦到或想起那个死去的女人和被甄烫领养走的那个小孩,甚至在监狱里我慢慢地遗忘了关于我自己家人的记忆,除了魏来没人来看过我,所以在这二十年里我的生命中几乎只有魏来,魏来和他的钻石耳钉、他默不作声的微笑、他少见的眼泪。

我沉默了太久,以至于引得魏来看了看我,他不作声地凑过来,渡走了一口烟,又冲我自在地笑笑。

我们等了很久之后张修才回家,他拔下钥匙,在工装裤上擦了擦手,穿拖鞋的时候还在嘴里骂着我抽烟不开窗,一抬头看到魏来坐在那个沙发里张修常坐着的位置,突然哑火了,魏来坐在那个蛋糕的后面,上边的蜡烛在静静地燃烧着,张修迅速讪笑了一下,说谢谢魏总,怎么今天大驾来我们这了。

魏来说:阿勋告诉我他室友今天过生日,刚好在商场,挑了个蛋糕。

我坐在旁边傻乐,张修给了我一眼刀,可能是觉得我笑得太便宜了。

蛋糕是魏来挑的,自然也是魏来付的钱,是一个造型简约的奶油蛋糕,他付完钱灭掉手机屏幕,我把蛋糕盒子拎在手里,凑过去问他,能不能把奶油抹到他脸上,魏来说你想得美。其实魏来有时候说话没什么威慑力,他语气总也是弱弱的,没什么攻击性,像你家里养的宠物猫挠你一下,但爪子根本没伸出来一样,也只有骂我嗔我、同我拌嘴的时候提起点精神来。

张修蹲在旁边,双手合十闭目养神地许了个愿望,我趁着灯光昏暗看了眼魏来,魏来正看着蛋糕与蜡烛的光芒微笑。

饭也是魏来炒的,三个菜三碗饭,张修拉我去厨房盛米饭的时候说,你可以啊,让人为你洗手作羹汤,我把胳膊肘打了他一下,但出来的时候乐得太明显,被魏来审了几句。

我说是张哥讲了个笑话,特幽默,特好笑,魏来不为所动,问我讲的是什么笑话。我猜他大概是听着了,想听我再把洗手作羹汤这几个字说一遍,因为魏来脸上带着点有些得意的淡淡笑意。我转了转眼睛,开始空口编瞎话。

我说:张哥问我,如果是你过生日,我会祝你什么?

魏来问:说什么?

我说:我会祝你青春永驻,永远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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